前段时间，我参加了一个研讨会，对汽车工业发展讲了自己的一些观点。我在谈及通用申请破产保护案例的时候，曾经打了一个比喻，认为通用沦落到申请破产保护案例的境地不仅仅是金融危机的缘故，根子在于通用得了“富贵病”。至于说它是“富贵病”，根本原因在于它竞争力的下降，大家认为汽车产品是高科技产品，可望而不可及，一直有一种敬畏之心。实际上汽车发展了这么多年，一些技术在刚刚推出之时确实是很高的科技，谁有这个技术谁就能占有市场。但汽车业发展了这么长时间，产业规模相当大，技术已经大大被摊薄了。过去可能就三五万辆，大家平摊吧，现在上百万辆，每辆汽车平摊的技术并不高。这种情况下就是看劳动力成本，这是普遍概念。可是现在来比劳动力，可偏偏通用的劳动力却担负那么高的成本。在你的技术不太领先、劳动力成本又这么高的情况下你怎么和人家竞争？这就是“富贵病”，“富贵病”导致了它的竞争力低。直截了当地说，除了资本密集与技术密集之外，我认为汽车工业的发展正在表现出某些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疑似”特征。
对于我的上述看法，一些专家学者颇为不以为然。不过，专家学者毕竟是专家学者，讲话很有风度。他们说得相当“委婉”，并没有劈头盖脸地驳斥我的“谬论”，而是这样说：汽车工业的劳动力成本占多大比例，大家查看一下统计资料就知道了。自己水平有限，我对专家和学者们的意见，我向来还是比较看重的。这些日子，我也真找了些资料来看，总的感觉是，与轻纺工业相比，汽车工业虽然的确不能算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但从动态角度来看，在汽车工业发展过程中劳动报酬在商业回报中比例上升却是不争的事实。对比国家统计局发布的1992年与2002年两份投入产出表，不难发现，1992年汽车制造业的劳动者报酬直接消耗系数仅为0.05037，而2002年汽车制造业的劳动者报酬直接消耗系数却达到0.08106。也就是说，从1992年到2002年的10年间，汽车工业每创造10000元产值所必须支付的劳动者保持从504元增加到811元。理论上，如果生产1辆价值为10万元的汽车，就要付出8106元劳动者报酬；生产1辆价值为15万元的汽车，就要付出12159元劳动者报酬；生产1辆价值为20万元的汽车，就要付出16212元劳动者报酬。
如果没有参照物，到不妨来一个横向比较。暂且不管现在中国汽车业是否比韩国同行牛，至少在上世纪末，中国汽车业还是远远比不上韩国同行。当然，现在也不一定比韩国同行高，只不过不是“远远”比不上，而是“近近”比不上罢了。言归正传，从韩国中央银行编制的1998年大韩民国投入产出表来看，汽车制造业的劳动者报酬直接消耗系数高达0.14036。不难看出，当时人家韩国的汽车制造技术并不比中国差，但支付给劳动者的报酬比例却远远高于中国同行。从韩国中央银行编制的2007年大韩民国投入产出表来看，汽车制造业的劳动者报酬直接消耗系数高达0.32108。看来，从未来的发展趋势上看，劳动者报酬不仅会在汽车工业中占有更大的成本份额，而且劳动力要素对汽车工业发展的贡献还真得是相当“密集”。从韩国的投入产出标不难读出这样的信息，为什么韩国汽车工业的劳资纠纷总是不断。什么少了，韩国汽车工业工人的工资也不能少啊。
一开始，我也对这样的数据有所不理解。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能一下子把话说死。事实上，在汽车工业发展的初期，由于产量非常少，每辆汽车平均要负担更多的研发费用。正所谓，研发花费的使固定成本。研发出来的车型，生产1辆也是这么多研发费用，生产1万辆也是这么多研发费用。现在，中国汽车工业产量增加了，甚至在2009年上半年还充当了世界汽车产销冠军。这样看来，每辆汽车平均要负担的研发费用理应下降。中国汽车工业如此，比中国汽车工业更加具有规模经济优势的日本、美国、德国、韩国的汽车工业更是如此。我毫不怀疑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汽车工业用于研发的投入越来越多，但随着产量的增长，分摊能力也进一步提高。
应当看到，除了研发方面能够体现出规模经济的“红利”外，随着汽车工业竞争容易激烈，越来越多的汽车制造商也开始追求薄利多销。在这点上，生产汽车的企业与卖烧饼油条的早点摊之间并没有经营理念上的差别。
相比之下，中国最丰富的资源恰恰是劳动力资源。随着越来越多的企业掌握了汽车制造技术，价格竞争日益白热化，因而，大家在国内外市场上比拼的往往是劳动力成本。当然，这种结论只是对中低档车适用。就高档汽车而言，市场更加看中非价格竞争。想当初，对国内企业来说，谁掌握了彩电、VCD、电冰箱、空调器等家用电器生产技术就意味着有钱可赚，但现在看来，掌握家用电器生产技术的企业有很多。随着技术垄断不断被打破，规模经济效应日益显现，国内家用电器企业往往选择低价促销战略。家用电器如此，汽车工业亦如此。由于劳动力成本属于可变成本，那么，随着汽车工业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在汽车工业产出中，劳动密集特征愈加明显。平常，我们在超市买面包都有一个保质期。其实，再现金的技术也都有保质期。在刚刚推出某项技术的时候，别人都不会，谁占先谁主动。不过，随着更新技术的不断推出，老的技术也必然在贬值，与面包放的时间长了容易变质不同，技术贬值并不是有形的，而是动态无形损耗。
说话实说，迄今为止汽车工业技术水平虽不算很高，但也算不上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至多算得上“疑似”。可是，从长期发展趋势来看，汽车工业的发展正在表现出愈加强烈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倾向。当然，由于劳动生产率高，汽车工业创造的就业机会或许并不是轻纺工业。虽然与一般意义上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还有距离，但从劳动力回报上来看，现阶段汽车工业在人力资本方面支出还不是一个小数目。
行文至此，笔者尚不知道未来人们购买汽车能否向购买白菜一样容易，但终究类似于人们从买不起彩电到买得起彩电那样。对许多人来说，贵的汽车买不起，便宜的汽车总买得起吧。实在钱少，花个几千块钱买个二手小面包车总可以吧。从这个意义上讲，笔者倒也不反对汽车工业多向真正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学习一下，向服装、家用电器等行业那样，在发展过程中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